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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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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看到老夫人被冷待, 就大概知道這竇家是什麽路數了。

仗著書香門第的名望,以禮教自得,自詡清貴, 用他們的行動表達對衛國公府這種世家的不屑一顧。

這是想踩著衛國公府的臉往上竄呢。

可他們如此冷待, 老夫人都逆來順受, 真的是怕了他們竇家或者真心尊敬他們竇家嗎?

只怕未必吧。

老夫人是不想讓女兒為難。而竇家人也都看準了老夫人愛女心切,才敢如此怠慢於她。

看姑母和其他幾個中年婦人在竇家老夫人身邊唯唯諾諾的樣子,恐怕姑母嫁進竇家二十多年來沒少受磋磨。

林悠從前聽說有些大戶人家極重規矩,尤其是對女人, 一輩壓著一輩, 守著一些根本沒有必要守的規矩, 不斷的壓迫、約束、限制、打擊女人, 讓她們在森嚴的教條之下不得喘息, 還美其名曰——祖上的規矩。

可這些所謂的規矩, 絕大多數都只適用於某個極小的範圍,很多家規都帶著濃烈的個人主義控制色彩。

一切以自己為標準, 要別人都按照自己的要求做的規矩全都是淩駕於道德之上的耍流|氓。

“不日前收到衛國公府送來的拜帖, 以為世子和夫人要過幾日才到, 不成想竟這般迅達。”竇家老夫人如是說。

林悠有些訝異,這竇家老夫人慢待他們祖母就算了,現在他們倆上門是客,竟然連個座位都撈不著, 就讓他們這麽站著說話?

他們好歹也是衛國公世子和夫人, 這老太婆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知道的說世子和夫人惦記著我們這些親戚,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趕來興師問罪呢。”

竇家老夫人坐在主家位置上,嘴動身不動,端正得仿佛一尊會開口的木頭雕像。

韓霽眉峰微蹙, 顯然對竇家這般行為十分不滿,可礙於晚輩對長輩的禮數,又不想給自家姑母在竇家惹事,便一再隱忍著。

林悠卻不如他涵養好,她從來就是個受什麽都不受氣的人。

但對付竇氏這樣的以禮制人的,卻不能用橫沖直撞那一套,畢竟他們是以衛國公府世子和夫人的身份來竇家的。

韓霽剛剛調整好了心情,準備回答竇家老夫人的話,卻只覺胳膊被人一撞,轉頭看向林悠,還沒開口問她,就見林悠整個人柔弱無骨的向他倒來。

韓霽下意識伸手扶住林悠,只見林悠一手扶著自己的額頭,柔弱不堪的說:

“世子,我有些頭暈,怕是這些天趕路趕得急了。”

韓家看著林悠,頓時明白她的意思,將她撫在胳膊中,心疼的替她揉了揉太陽穴:“好點了嗎?”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近在這女德班的一眾優秀學員眼中簡直是可以直接拉去跪祠堂的存在。

如鯁在喉,多看一眼都嫌膈應。

竇家老夫人蹙起的眉心簡直能夾死兩只紅頭蒼蠅,不過幸好她還有點理智,沒忘記這倆人不是竇家的子孫,她不能直接管教。

“世子夫人既然頭暈,那就先回去休息吧。”竇家老夫人如是說。

林悠靠在韓霽懷中,矯揉做作的說道:

“那怎麽行!我在京中時,時常聽說竇家如何如何治家嚴明,我早有學習之心,之所以與世子日夜兼程趕來,就是為了早日拜見竇老夫人您,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又怎麽能因為我身體柔弱而錯過這個瞻仰您,聽您教誨的機會呢。”

她嗓音柔和,語調緩慢,叫人聽在耳中有一股說不出的膩歪勁兒。

在場長耳朵的人都聽得出來她十有八|九是胡說八道,可她句句誇讚,你還不能明說她胡說八道。

用這種法子變著方兒的要座位,這衛國公世子夫人也算是第一人了。

竇家老夫人當然聽懂了林悠的話外音,她也是沒想到這個傳聞中鄉野出身的世子夫人竟這般豁得出,還以為她會和安氏一樣不敢言語呢。

竇家老夫人可不想傳出苛待晚輩的名聲,所以盡管不情願,還是叫人給林悠和韓霽搬了兩張椅子,卻是放在末席。

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臉面坐到末席去。

林悠在心裏給竇家老太婆豎了個中指,正要繼續作妖,就被韓霽扶到了安氏身旁的兩個座位前,只聽韓霽對坐在安氏身旁的兩位老夫人十分客氣的問:

“不知兩位老夫人是幾品誥命?”

被韓霽當面問幾品誥命的是竇家四房和五房的老夫人,她們的丈夫都未當官,所以她們身上自然也就沒有誥命了。

見她們楞在那裏不說話,韓霽又很講道理的把林悠往前推了推,有禮道:

“是這樣的。我夫人是朝中五品正職官員,外加二品誥命、衛國公世子夫人的名銜和福澤鄉君的封號,若非年齡還不夠,原本今年是可以封一品的,按照我朝律法第三千兩百二十條,若兩位老夫人不是王室出身或一品誥命夫人,是沒有資格坐在她前頭的,若是僭越,只怕國法都不容情,若我夫人上書狀告二位,只怕二位夫人人頭落地是小,家中親人也極有可能要被連累,滿門抄斬不至於,但舉家流放倒有可能,所以不知兩位夫人是……”

韓霽如數家珍般將林悠身上的名頭說出,並且直言這是國法,不尊國法的話會有什麽下場。

這一番看似和善,實則威脅的說辭,說得那兩位夫人及在場所有夫人都面面相覷,這上來就自報官職,以品級壓人也算是第一人。

這夫妻倆,不是善茬兒啊。

被韓霽當面詢問的兩位夫人當然不敢挑戰國法,只得尷尬笑笑,從安氏身邊起身,乖乖坐到竇家老夫人給韓霽和林悠準備的末席座椅上去了。

韓霽和林悠如願在安氏後面的兩張椅子上坐下。

這番鬧騰,安氏只當未聞未見,兀自喝茶,用喝茶的動作來掩飾微微上揚的嘴角。

竇家老夫人面色鐵青。

林悠卻猶嫌不夠,剛剛坐下就用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問韓霽:

“世子,你剛才說若非王室出身或者一品誥命夫人之人坐在我前頭就是僭越,會怎麽樣來著?”

韓霽不厭其煩的說:

“按照律法,僭越犯上者舉家流放。”

林悠故意誇張點頭:“哦,舉家流放,那……坐在咱們前頭的夫人們……豈不是都犯了國法?”

韓霽溫和回道:“若是你想跟她們計較的話,隨時都可以上折子告她們,你想告嗎?可以到我開封府來告,我給你判。”

原本坐在安氏前頭的那些老夫人們面面相覷,個個如坐針氈。

可盡管她們心裏非常瞧不上林悠和韓霽這對夫妻的所作所為,卻又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與他們辯駁,為什麽呢?因為人家說的是國法,她們再怎麽辯駁,難道還能讓國家改國法不成?

原本這大房媳婦兒是個綿軟好拿捏的,就算是衛國公府的嫡長女又如何,既然嫁進來,一個‘孝’字壓下,還不是乖乖的當了二十年的小綿羊,任她們搓圓捏扁。

大房媳婦兒的親娘來看她,一品誥命夫人又如何,為了她女兒在竇家好過,還不是得忍氣吞聲?

以至於這些夫人聽說衛國公府又來人了也並未放在心上,安氏這一品誥命夫人都被她們按住了,來兩個小輩就更不用怕。

不成想竟是來了兩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硬茬子。

也不知道是誰怕事率先起身,原本坐在安氏前頭的人通通到了後面,可後面的位置不富裕,她們總不能坐到外面,只能繞到安氏側後第二排坐。

竇家老夫人看著這些人著實生氣,冷聲質問安氏:

“親家母,這就是你們韓家小輩在外行事的方法嗎?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安氏被點名問了,才放下茶杯,裝作嚇了一跳:

“喲,這怎麽都到後邊去了?”

竇家老夫人及其他夫人:……

安氏慈祥一笑,說道:“我跟他們說過多回,在外面不比在家裏,不能瞎講究,有座兒就坐,沒座兒就站著,不能跟有些人家似的,坐個座位還論資排輩,坐得靠前了些就跟得了什麽天大的便宜似的,到頭來就一個座兒而已,沒意思。”

陰陽怪氣誰不會啊。

在座的這些人怕是沒瞧見過安氏在衛國公府大殺四方一輩子的英姿,才敢在她面前這般耍弄心眼兒。

這些天為了女兒,安氏忍得牙根都要咬斷了,今兒孫子孫媳上了門來,若再不挺起,還要他們韓家一家子在竇家挨欺負不成?

林悠一邊敲腿一邊附和:

“祖母說得有理,可我這不是站累了嘛。”

安氏忍著笑瞥了她一眼,說:“那可不能把我寶貝孫媳婦兒給累著,坐吧坐吧。竇家老太太是個和善人,總不會跟你計較一個座兒的。”

竇家老夫人聽到安氏這些話,臉都要氣歪了。

這祖孫幾個指桑罵槐,就差當著她的面兒罵了。

她回頭瞪了一眼韓氏,像是要把從安氏和林悠夫婦這裏受的埋汰,全都瞪到韓氏身上去似的。

韓氏被她瞪得不敢擡頭,不過藏在衣袖中的兩只手卻高興的搓了兩下。

其實安氏這些日子在竇家為她受的委屈,韓氏都看在眼裏,苦於被規矩束縛著,韓氏沒有辦法反抗自己的婆母,只得委屈自己的親娘。

現在的場面就很滑稽了。

因為先前挨著竇家老夫人坐的座椅全都被搬到了安氏和林悠夫婦後面。

於是安氏和竇家老夫人之間就隔了一道兩臂寬的空地,所有人全都坐在安氏後面,擠得密密麻麻。

要不是竇家老夫人身後還站著韓氏等幾個媳婦兒,倒有點把竇家老夫人孤立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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